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巍澜/死生契阔.上


*沈巍视角描写
*有原著背景
*HE
*上篇是沈巍的梦 下篇有🚲



“哥哥,你的梦是怎样的呢”
他这么说。

我当下便想起了你。
口中含只棒糖,面上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这模样几乎与万年前无二。

你是我的故人了。
这轮回行了如此数年,一切恰似那树间海棠,昨日开得繁茂无比,今日也同样盛装绽放。
注视着你从那雪团儿一般长成与现今相同的青壮年,再衰老踏上黄泉大道。
旧时我们相守过了那一生里短短片段,颇有些“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情愫。

临行前,你赠我四件圣物、你左肩魂火与身上银筋,还叫我守住四方天柱。永生永世我都难以忘却当时你面上几乎滴落的冷汗与独咽苦涩的笑意。
这时候还笑。
我真想用那嗔骂的语气说你一句,可话未出口眼角便溢出泪来。

为了守下你我之约,我替你担了它五千年的天道。现如今已过去一万年,我迫着你同再次我相识。每每见到你看我那眼神似有莫名沉沦,心中爱意即成了片海洋,那深度可使任何一人毙命。我在其中捞取你情绪之碎片,无视飘零散落在各处的不安。
我自知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你们不可再相见”——这话我听他说了,虔诚地跪下祷告,暗藏的情愫死死埋在邓林之阴。发了毒誓,铭刻入骨,我方安心。
只是于再见之时始觉恍若隔世——林间海棠花开败了几轮,身边人物皆生死了几遭,不过如此而已。

往事一幕幕重现,犹如置身当年。
分明那时我还是只年少的鬼,为何你身影一入眼便记在脑中如何也挥之不去。
初尝一见钟情的滋味,那邓林初见被我细细装点藏进了无门之屋中,漫漫长途里多少次回味依然如初。

那日再见,我几近疯狂——原来我爱你爱得已是这般痴了,恨不得当即就将你绑了回家,只许你眼里映着我一人倒影,你所有情绪唯有我可以收藏。
于是我终忍不住阖了眼。

——将自己的心交给敌人以换来黄粱一梦。

垂首极久,似做了几个无关紧要且寓意不详的小梦,快要放弃对这些梦抱有无谓期待的心态之时,再抬眸眼前景象却几乎将我惊到。
络绎不绝有人跨了门槛进来里屋,那四周簇拥着的家眷围了个圈,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这是……体内防备意识突然运作,我猛地想起身,却听身侧有几个作丫鬟打扮的人细声交谈着什么。
“今日可是昆仑殿下与主子大喜的日子,门口添妆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了呢……”
“是呀。任谁都知道昆仑殿下对主子是一片痴心,定会将这婚宴办得红红火火,好让主子风光出嫁呀……”

昆仑?可是那……与我有知遇之恩的人?
当下便怔在原处,任那丫鬟替我上妆。
先抹厚厚一层铅粉,再用那石黛描上个鸳鸯眉。于双颊处新添胭脂,以朱色点唇。不知过了多久这繁冗操作才算告一段落。
而从未上过妆的我,竟对这些女子常用的物品了然于胸且皆能报上名来。

旁边站着的那满面喜气的女子,手执了把留青梳走上前来,口中念念有词道:“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她用檀木梳子自上而下梳去,将我及腰长发打理得整整齐齐。

“主子主子,您说,这是不是就是‘人为悦己者容’呀——”一旁的小丫鬟凑上来打趣道,“记得当初见了昆仑君回来,您呀便魂不守舍的,连性格也大变了,竟向奴婢请教上妆的方法,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呢……”
她说完咯咯笑了起来,连带着旁的一群人也笑了起来,边笑边也祝福着,似乎想讨个巧。

我……请教上妆?
没来得及思考,那女子已绾好了发,手上拿了顶华贵异常的凤冠,极小心地戴在我头上。
突如其来的一股子重量压下,头脑忽地昏沈起来,伴随着紧张的麻痹感,只觉眼前一黑——那红盖头竟盖在了我的头上。
紧接着便是后方阵阵潮水般的推挤与哄笑,不知是谁将我背在身上。视野似乎变亮了些,许是到了外头,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烈日当头的灼烧感。脸庞不知为何袭上红霞,似火一般在心里烧了起来。

“你要对他好。”身下传来一个女声,听着竟有似曾相识的意味,“否则我就抢了他回来。”
“好。”

一字相回,情意深重。
她的身份我大概知晓了。

她行得极慢,等到了轿子停着的地方我几乎要睡过去。动作直接而粗鲁地将我放下,她逃也似地离开,留我一人在原地,一时茫然无措,却有人握住垂在身侧的柔荑。
宽大的手掌,粗糙的厚茧……小指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样令我贪恋,那样不忍放手。
“是你。”
我低声说了一句。
“阿澜。”
“也是昆仑。”

身子安定下来,心又晃了晃,悬着丝怯意与娇羞。我感受着那身旁人的呼吸同自己一般急促,一时贪婪深陷,喜悦便溢满了面颊,只是此时被盖头一遮谁也看不出个大概。

踏入轿内拉下轿帘的那一瞬,四周似被隔断了一切音响。心中没了疑惑,唯有羞意与莫大的喜悦逐渐膨胀到无法招架的地步。
“起轿——”
粗犷男声响起,车队便开始在这小小巷陌行进起来。在轿内听着窗外喧闹,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很久没有踏出过这小院子了,不知名情绪限制着一切与他相关的事,即便是交谈也有人在一旁相守,总像在防备着什么。
至如今……我算不算得上是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呢?

我微微掀起轿帘偷看了一眼。外面有些嘈杂,应该是到了大街上。列队旁围观者繁多,出口的话不知是祝福还是诋毁。
迎亲的队伍是极长的,锣声鼓音热烈得有些伤耳。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我乘着这摇摇晃晃的小轿子行在后头,竟有些奇妙的和谐与安全感。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衣着。那是身朱红色喜服,用金线绣了繁复的花纹,腰间系一块墨玉,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起来。
再瞧了瞧我自己这身,正好是与他一对儿的,面上又开始烧,只得放下帘子盯住红绣鞋上绣着的鸳鸯,活灵活现如在眼前。

良久后那轿子缓缓停下了,有人掀开轿帘扶起手接我下轿。
可脚还没沾上地,竟有一人将我横空抱起,险些掀了那红盖头。
那四周哄闹声渐大,我才反应过来这新郎官做了些什么,羞恼之余更是欣喜。
“我知晓娘子怕麻烦,这不过是个形式,咱们不走也罢。”
他轻功点地径直入了屋子,省去了许多繁琐步骤。里面等着的傧相似乎并不惊奇,语气平缓甚至是带了些戏谑。
下一步就该到拜堂了。

心内紧张着,双腿都有些发抖。
此时的你是前世的你,我是今生的我。
一拜天地——这一拜,拜谢苍天大地赐我以与你相知相遇的机缘。
二拜高堂——再一拜,拜谢父母育你成人予我一个终生相守的你。
夫妻对拜——第三拜,拜谢你我爱上彼此的契机与你许我的一世灵犀。

叩首再叩首,足下是苦痛与不得,我将其跪入黄泉,深埋地下永不见天日。
身边有你我便活着,无你只能是一具傀儡。

“送入洞房!”

他拥着我入了里屋,挑了我的盖头。
乍见光明,我用了一段时间去适应,同时端详这婚房的整体布局。只见屋子除却大红被褥床帐,几乎处处如闺房一般布置。我惊讶地看向他,他了然似的勾起嘴角,笑道:“某日偷入你娘家宅邸,无意间窥到你房中装饰便记了下来,当时只道以后定有作用,没想到是这样的作用。”

捧起床边早已备好的两杯合欢酒,你递给我一杯,两臂相勾,我注视着他的眸子,那里正好映入我的倒影。
我虽不胜酒力,可这是交杯酒……
将酒杯靠近唇瓣,闭上眼一饮而尽。

“慢着!”
滚烫酒液一入口,玄关即传来不安的嘈杂。心中升起一股熟稔来,我不理解那是为什么。有人冲了进来,四周忽然变得极安静,若是掉下根绣花针来也能听见声响。
可是这儿没有什么绣花针,也没有什么婚宴,我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跟我回去。”
那人喘着粗气说了这么一句。

那声音太过熟悉,让我失神片刻,心中那不敢承认的猜测与期待愈发强烈。
“你是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今日是我出嫁之日,你为什么要破坏这些?”
“我是谁?你看看我是谁!”
男人语气染上了气急败坏。他猛地扳过我的身子,强迫我与他四目相对。面前显出我再熟悉不过的模样,只是此刻因愤怒而变得狰狞。
他和我之间不过咫尺距离,一下没忍住便伸手抚上了他的脸。这满脸未除尽的胡渣子和眼圈下乌黑一片,一看便知他最近没有休息好。
鼻头一酸,心疼与愧疚顿时涌上眼眶,泪珠子打着转还是没有落下来。

“赵云澜……”
“哎。”

听了这话,不知怎的他看起来便消了气,只虚脱般放开我,自己倒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你终于记起我了,你个没良心的,亏我还来这里找你。”他重新恢复了一向懒散的面容,只是满面冷汗还未发散干净。

“走吧,梦境里不可久留。”
他向我伸过手来,我习惯性将左手放上,任他拉着我离开。

“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尽给他添乱,现在还要带着他去赴死,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一点么?”
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携来一阵阴寒的风,还有无限的讽刺与挖苦。

“这是……”
“别理它。”
“梦中出现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他笃定般说道,音色低沉下来。
交握的双手越发靠近了,他的动作用力过了度。哪里泛起了点点痛楚,不知是肉体还是这颗百孔千疮的心。

再睁眼,已回到了现世。
看着面前的场景,全身心似乎都放松下来,若不是脑中还有最后一根弦紧绷着,想必我此刻已瘫软了吧。

“我送你回家。”
他走到我身边,示意我跟他一起走。
我坦然接受了。只是头脑不知为何晕乎乎的,步伐也有些虚浮,似乎是喝醉了一样。
难不成……是那杯合欢酒?

迷迷糊糊跟着他到了家里,不知怎么进的家门躺在了床上。
眼前模糊一片,只有一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我下意识向那道影子抓去。

“喂!”
忽视那声重击,我看着身下的男人,喉口升起干渴,将唇送了上去,在他身上汲取水源以浇灌心中欲望的幼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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